激情的 小說 孽海花 第十五回 疑夢疑真司農訪鶴 七擒七縱巡撫吹牛 辨析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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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章直蜚和聞韻高兩人出了什剎海酒樓,同宗了車,旅向東城而來。才過了東單牌樓,下了黃金水道,正想進二條巷子的潰決,韻高的車走得快,忽睹決邊圓圓的圍着一羣人,都仰着頭向水上看,只認做廳的榜。不在意地聊回着頭,陡覺着那公佈有些怪癖,病楷書,是今文,忙叫趕車兒勒住車繮,凝視一認,注目那紙上橫寫着四個大字“失鶴獨立”,而寫得奇古樸茂,紕繆龔尚書,誰寫得出這一筆好字!疾忙跳到任來,無獨有偶直蜚的車也來到。直蜚半揭着車簾喊道:“韻高兄,你上任做怎麼樣?韻絕招手道:“你快上來,看龔幕僚的妙文!”真正直蜚也下了車,兩人旅擠到人堆裡,翹首端詳那肩上的糯米紙,寫着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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敬白列位履者:敢告我昨得奇夢,夢境東天起長虹,長虹繞屋變黑蛇,口吞我鶴甘如蔗,摸門兒風狂吼猛虎,鶴籬吹倒鶴飛去。失鶴應夢疑晦氣,注視西域心慘傷!列位如能代拜訪,訪着我當贈金償!請爲諸君說鶴狀:我鶴翩翩白逾雪,玄裳丹頂腳十一屆。請復重陳其軀幹:比天鵝略大,比駝鳥莫如,立馬連頭三尺餘。請復重陳其神氣活現:昂頭斜視睨雲際,俯看羣雞如蟻,九皋清唳觸天忌。諸君如能還我鶴,鉑十兩無扣剝;若果知風知會者,一半相酬休嫌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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韻高道:“好一篇照貓畫虎西漢戴文讓的‘失父零丁’!不獨字寫得好,文章也做得古拙乏味。”直蜚道:“龔迂夫子不常寫隸字,寫出來倒是樑鵠派的縱姿崛強,不似中郎派的彬俯仰,真是字假若人。”韻高嘆道:“當此搖擺不定車水馬龍,老夫子系全球得人心,我倒可惜他多此一段雅韻!”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批評着,不盲目地已走進巷口。韻高道:“咱們利落徒步走吧!”一陣子,已到了龔府前,妻兒老小投了帖,早有個老門公把兩人總領到公園裡。直蜚注意看那園庭裡的鶴亭,是近年修編,擴充了些,亭裡卻剩下一隻孤鶴。那中西部廳上,窗檻全行卿去,掛了四扇透亮光彩耀目的穿珠簾,映着晚霞,一閃一閃的暈成虹膜。龔首相已笑着迎下去道:“韻高也同來,好極了!你們在何處相逢的?我和理惺中堂正沒事和兩位斟酌哩!”當下望見高理惺豐頤廣顙,飄吐花白的修髯,穿上葛紗嫩黃袍,腰繫漢安全帶鉤,掛着刻絲佩件,正在西首一張肩上坐着吃墊補,也半摳身地招待着,問吃過點補莫得。直蜚道:“門生和韻高兄都在什剎海酒吧間上飲水過了。韻高有一度請高炮旅巡弋英格蘭洋的折稿,和入室弟子洽商會銜同遞,恰遇着龔懇切派人來邀,懂得教書匠也在這裡,爲此拉了韻初三塊兒來。徒弟想贊比亞既已毀船接仗,是釁非我開,朝爲什麼還不下媾和的詔書呢?”龔上相道:“我和高中堂自奉派會議也門共和國談判隨後,天天到軍調處。本日小燕語了牙山炮毀運船的音,我和高中堂都呼籲明發鬥毆旨意,卻被景親王和祖蓀山阻,說威毅伯有電,要等英使歐格納調處的函覆,這有哪邊術呢!”韻高氣鼓鼓道:“這一次步地,全壞在威毅伯賴以生人,叫作莊重,實是失時。外僑各例行,豈真切呢!”高級中學堂道:“老弟所論,咱倆何嘗不知。但暫時政局,迥低十年前了!外有樞臣佔據,內有權璫離間,威毅伯又諱疾忌醫驕縱如此這般,又宮闈火併每況愈下。這回我和龔尚書奉派理解,皇太后還傳諭,叫咱倆維持風發,不要再像前次辦理失當。咳!我看這回的軍旅固定要糟。魯魚亥豕我奉災祥,你想,二月月朔日中的日暈,頭天打壞了宮門的西風,雨中下降的沙彈,高高興興亭的地鳴,若收集了編起《各行各業志》來,都是非曲直常的災異。把肉慾天變參合初始,嚇壞國運要往後大變。”龔尚書驀然蹙着眉峰嘆道:“被理翁一提,我倒追想前天的奇夢來了。我從八瀛故後,本做過一個很詭譎的夢,夢幻一個白鬚小孩在一座石梯子上,領我走下偕很深的不含糊,上好盡處豁然開朗,倒進了一間似廟宇式的正殿。看那紫禁城裡,中掛着一盞琉璃紅燈,上峰供着個弘的朱漆神龕,龕裡塑着三尊神像:中坐的是樣子軒露,頭戴襆頭,身穿象是武樑祠肖像的古衣服,裡手裡握着個大龜,顏面肖八瀛;左面一番披着一件百衲衣般線衣,路旁站着一隻丹頂鶴;右手一番懷中抱一個猴,通身花繡,可以是我輩穿的蟒袍,卻都把紅巾蒙了臉,看沒譜兒。我問白鬚上下:‘這是咦半身像?’那老一輩只對我笑,老不住口。我做這夢時,只當是懷念故人,或然湊。始料未及一夢再夢,不知做了稍許次,累年典型。這曾夠稀奇古怪了!不想頭天,我又做了個更奇的夢,我安眠時好象恰逢後半天,一輪斜日沉在勞瘁的暮雲裡。忽見東天又騰達一番光輪,紅得和曉日萬般,忽然間,那光輪中鬧一聲怪響,當即化成數百丈長虹,長蛇似地繞了我房。我吃一嚇,目不轉睛細認,何方是長虹,紅的忽變了黑,長虹變了大蟒,房變了那三修行像的配殿。那大蟒奮翅展翼頭來,張開大口,把那下首標準像耳邊的丹頂鶴,生生吞下肚去。我狂喊一聲,猛的大夢初醒,才明亮是一場午夢,耳中只聽得堂堂的局面,園中木的護持聲,門窗砰硼的電門聲。湊巧我的侄外孫弓夫和珠令郎,他們父子倆趔趄地奔進來,館裡喊着:‘此日好疾風,把鶴亭吹壞,一隻鶴向南飛去了!’我聽了這話,心窩子感應夢兆倒黴,也和理翁的眼光等位,倉滿庫盈惶惶不可終日、如臨大敵之感。今後弓夫見我懣,只道是爲了失鶴,就說:‘飛去的鶴,概要不會過遠,吾儕無妨出個招貼,賞格訪求。’我便不禁不由地談到筆來,仿戴良‘失父零丁’,做了一篇‘失鶴零丁’,寫了幾張八分書的‘零丁’,叫拿去貼在路口巷口。仁弟們在途中簡單易行總觸目過罷?兄弟們要清爽,這篇小品字雖是戲墨,卻錯誤蒙莊的《悠閒遊》,卻韓非的《孤憤》!”直蜚凜道:“兩位師資誤了!兩位教師是宮廷臺柱,百姓霖雨,現下一度談災變,一番說夢佔,那幅頹唐惱的座談,該是不得志的文人在草廬吟嘯中發的,視爲臺輔,手執斧柯,像兩位愚直毫無二致,怎別客氣這麼着諮嗟嘆的風涼話呢!依門下愚見,國事尤其談何容易,越要打起周本來面目,施救者危亡。重中之重不講事實,要定措施。”高中堂笑道:“賢弟斥得上佳。但一說到了局,縱難乎其難。韻高請飭舟師巡弋樓蘭王國洋,這竟是空論照例道道兒呢?”韻高道:“學生本條折稿,是未聞牙山消息從前做的,方今本不得勁用了。時替兩位老誠畫策,門徒倒有幾個略去的步驟。”龔相公道:“吾輩請兩位來,爲的是要計議定一度住手的形式韻高道:“入室弟子的術,一、聲明主張。照目前氣象,從沒宣戰的餘步了,唯有趕速明降用武上諭,公佈全世界,無須再上威毅伯確當。二、更定首輔。近期樞府疲頑已極,若仍靠着景王和祖蓀山的阿私固寵,莊慶藩的軟弱衰邁,格拉和博的矇頭轉向庸懦,哪能應酬這種殊之事?低位仍請敬王沁做個領袖,兩位民辦教師也本當仁不讓,過來順治秩前的景色。三、慎選司令官。前敵高炮旅魯、言、馬、左,各行其事爲主,大同小異有將無帥,不可不另簡資深望重的宿將,如劉益焜、劉瞻民等。坦克兵主官丁雨汀,坐視不救牙危,畏蕙縱敵,極應處置撤換。”直蜚搶磋商:“徒弟以便參預些主,這時候最要的財政,還有甩手萬壽的點景,祛弄權的內監,調勻兩宮的成見。人馬方,毫不專靠淮軍,該參用湘軍的將軍。步兵統帶,透頂就派劉益焜。特種兵需求個有膽量、就死的人,何太真既是挺身而出,無妨應用他的流氣;彭萬死不辭初進去時,別海軍出身,亦然個堅決書呆……”正說到這裡,家人通報錢人端敏來見。龔宰相剛說聲“請”,唐卿已搶步上廳,見了龔上相和高中堂,又和章、聞二人互爲照料了,就坐下便談道道:“剛纔接下珏齋由湘通電,聽到牙山音息,惱怒截止不足,心甘情願殉國性命,堅請分統偵察兵艦隊,直搗商埠。倘這層做奔,便自率湘軍出關,獨當陸路。必定樞廷有心窒礙,託我求丞相和教職工周全其志,再不他便投機北來。目前電奏還沒發,專候覆電。我明確丞相也在這裡,因而分外駛來商議。”龔相公粲然一笑道:“珏齋可稱戇冠一代。直蜚正在那裡保他管轄機械化部隊,不想他已來日方長了!”高中堂道:“威毅伯老袒護丁雨汀,樞廷也要命左袒,特種部隊體改,腳下萬不能。”龔中堂道:“接統高炮旅雖一時無從,唐卿完美無缺先復一電,阻他北來。電奏請他即使發。他這一派舍易就難、赤誠奮不顧身的心田,確實明人景仰。不管怎樣,我們定要叫他們不虛所望。理翁以爲何以?”高中堂點點頭稱是。登時望族又把剛纔商議吧,不一報了唐卿。唐卿也很贊成聞、章的道道兒,互動再細細的商兌了一番,畢竟把搪塞形勢的大綱駕御了。唐卿也就在龔上相這裡擬好了覆電,叫人送來電局拍發。談了一回談天說地,獨家散了。